“任性”的西安老旧车禁限行规定，到底错在哪里？

7月23日，陕西西安市发布了《关于禁限行高排放老旧汽车的通告（征求意见稿）》，并面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。征求意见稿一经发布，短时间内成为了舆论热议的话题，倒不是舆论为政府治理大气污染而叫好，而是因为在征求意见稿中提到以年限为标准界定老旧汽车的方式，让众多车主颇为不满。与其他城市对老旧车的政策类似，西安市的政策再一次刺痛了公众的神经。

一纸通告引发争议

在7月23日发布的征求意见稿中，西安市公安局和西安市环保局将2008年8月1日前注册登记的汽油（天然气）汽车和2013年7月1日前注册登记的柴油汽车纳入“高排放老旧车”之列，并计划于通告发布之日起，首先禁止2013年7月1日前注册登记的柴油汽车进入市三环路（含）以内通行；从2019年8月1日起，全天禁止高排放老旧汽车进入西安市三环路（含）以内及远郊区县主城区内通行；自2020年8月1日起，全天禁止高排放老旧汽车在西安市行政区域内通行。

按照西安市的禁限行政策，汽油车仅有10年使用寿命，柴油车则只有短短5年使用时间，如此严格的规定，引得舆论一片哗然。

西安市民李先生表示：

如果被迫提前转手旧车置换新车，势必会增加经济负担。“本来我的二手车可以卖5万元，现在因为‘禁限行’政策，只能卖到西安以外，这不仅会增加汽车的转手难度，而且还会降低转让价格。”

西安市一位网友也对该政策表达不解：

“我的宝马3系买了11年，由于常年在外地工作，现在行驶里程不到5万公里，车辆状况较好，难道也要被禁限行？”

因为社会反响过于强烈，7月24日，西安市环保局与市公安局召开说明会，称征求意见稿中所称的“高排放老旧汽车”，是按照国家阶段性排放标准实施时间进行划分，即2008年8月1日前注册登记的汽油车和2013年7月1日前注册登记的柴油车，大部分都属于国二（含）排放标准以下的汽油车和国三（含）排放标准以下的柴油车。之所以用年限解释“高排放老旧车”，主要是“为方便市民对车辆进行识别”。

政府道歉接受批评

在说明会上，当面对记者“征求意见稿会取消吗”的提问时，西安市环保局副局长李博表示，“这件事情我们非干不可”。其强硬的态度使这句话一举登上了新闻热搜榜。该事件并没有因为西安市环保局强硬的态度而平息，相反影响越来越大，逐渐在全国范围内发酵。

有分析人士指出，改善空气质量、降低机动车污染物排放的初衷是好的，可在制定相关规定时，搞“一刀切”，损害了部分车主权益。如果担心大家不熟悉汽车排放标准，可以发布详细的指南，明确哪些车辆型号满足禁行标准，哪些符合正常行驶标准，让车主按图索骥，一目了然。

在外界的口诛笔伐下，7月27日，西安市副市长强晓安表示，由于出台征求意见之前，考虑不周全、不充分，操之过急，特别是以车辆注册年限代替国家阶段性排放标准，再加之工作人员在回答问题时，过于急躁和情绪化，解释沟通不到位，引发了社会热议和质疑，造成了公众的担忧。强晓安表示，向公众道歉，并接受批评。

依法办事不能任性

一位研究《物权法》的律师向记者表示，城市重大公共政策的制定，首先应做到有法可依。按照西安市有关部门的说法，征求意见稿依据《大气污染防治法》、《陕西省大气污染防治条例》、《西安市机动车和非道路移动机械排气污染防治条例》等有关规定，但在《大气污染防治法修订》过程中，曾有一个授权地方政府采取限行措施的“58条”，在最终审议中，全国人大常委会删除了这一授权条款，原因是“限制机动车通行涉及公民财产权的行使，应当慎重”。

“涉及治污减霾的地方法规虽然也有一定法律效力，但不能忽视其兼顾《物权法》、《立法法》等上位法的有关立法精神，以及规定的重要前置条件，如‘应急需要’和‘临时’等要件。”

这位律师表示，“在该征求意见稿中，西安市相关部门明确执行期是2019年后的5年常态化，并不满足‘应急需要’和‘临时’的前置条件，其法律依据并不充足。”

由于老旧车禁限行涉及私人财产的处置和使用，有关部门在制定相关政策时不仅需要在法律层面做到“严丝合缝”、有理有据，在实施层面还需要“软硬兼施”，将群众的抵触心理尽可能降低。

“老旧车禁限行政策的执行将会牺牲一部分车主的利益，在征求意见稿对外发布时，也应有相应的补贴政策跟进，否则很容易引起消费者的抵触心理。”

上述法律界相关人士表示，北京市曾对“老旧车”的淘汰更新给出了补贴方案，并取得了良好效果。据相关部门统计，截至2017年年底，北京市已发放老旧机动车淘汰更新超118万余辆，各项污染物总减排量超过60万吨。可见，更新置换补贴是缓解“老旧车”车主抵触心理的有效方式之一。

与此同时，在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内，相关部门应对一些特殊情况予以考虑。如国内现行的机动车排放标准主要参考欧洲排放标准，但与欧洲排放标准存在一定时间差。部分购买国二排放标准车辆的消费者，车辆排放标准已经达到欧Ⅲ水平，由于国内当时排放标准仅为国二，所以都是按照国二标准登记。这些车主对老旧车禁限行政策颇为敏感和抵触，需要有关部门制定与之对应的解决办法。

有业内人士指出，淘汰老旧车的大趋势毋庸置疑，但相关部门不能“任性”，更不能以执法者的角色将不尽合理的政策强加给消费者。当前消费者普遍具备权利意识，无论公共政策的制定初衷多么美好，都不是凭空剥夺个人权利的理由与借口，一旦越过法律的界线，公共政策可能落入满盘皆输的尴尬境地。